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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面新闻记者 | 李烨
界面新闻编辑 | 牙韩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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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高人民法院关于社保的一则消息，正在改变中国连锁餐饮的用工情况。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的相关规定，从9月1日起，用人单位与劳动者双方提前针对不缴纳社保的“约定”视作无效，劳动者离职若要求用人单位对社保予以补偿，则会被支持。
不过，这并非首次提出“强制缴纳社保”。上海隽宜律师事务所执行主任梁晓静对界面新闻表示，对社保缴纳的规定自1995年的《劳动法》中就有明确规定，该制度已运行30年。
“但就现实来说，因灵活用工、平台经济、外包用工等多种工作形式的普及，最新的政策展现出司法对企业为员工缴纳社保的责任强化，并统一了裁判标准。”她说。
例如对于利润较低、人力成本重的连锁餐饮企业而言，聘用时薪结算、不缴社保的兼职是一种降本方式。且在餐饮行业中，加盟店占据很大的市场份额，存在着加盟商和全职员工“约定”不缴纳社保的情况。
当最高院的规定颁布后，不少餐饮品牌的用工情况也进入了大众讨论的范围内。
例如网友们在社交网络上晒出麦当劳聘任退休人员的信息，并将其与“规避社保”相关联。但界面新闻获悉，实际上麦当劳聘任退休人员的做法已经持续多年，早在2022年时该企业就曾有过公开称，其员工中有5%为退休人员。
8月12日，麦当劳中国也再次对界面新闻回应表示，麦当劳中国严格依照法律规定及政府指导执行用工政策，为全职员工依法缴纳社保。同时，麦当劳中国采用灵活多元的用工方式，退休返聘人员等劳务关系员工也是其中一部分，麦当劳为其提供符合法规政策的报酬，并提供商业保险等，为所有员工提供“有保障、有福利、有未来”的全面薪酬福利，以及安全、尊重和包容的工作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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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就餐饮、茶饮行业整体而言，界面新闻调查获悉，其门店用工形式复杂，包括全职、兼职与退休人员聘用等灵活用工多种形式，其中更有诸多细分。例如兼职岗位同时还包括学生兼职与社会兼职，此外部分社会兼职的要求是，应聘者需有自己的社保或有本职工作为其缴纳社保。
就全职工作来说，仍有相当部分的员工没有社保。
一位不愿具名的头部连锁茶饮行业人士向界面新闻透露，在品牌直营店工作的全职员工会有社保，但加盟店的员工是与加盟商签约，因此不一定会有社保。
另有来自广东、四川的头部本土咖啡品牌员工对界面新闻表示，全职是否有社保“要看地方，也看直营还是联营”。界面新闻在社交平台上看到，部分应聘者收到咖啡、奶茶门店发来的薪资待遇信息内包含的是几百元的“社保补贴”，即不缴纳社保，换成现金发放。
在一线城市，餐饮行业全职员工缴纳社保的情况较为理想。
界面新闻自招聘平台看到，上海地区的头部连锁品牌门店发出的招聘需求上均标明覆盖五险一金，一连锁快餐加盟商告诉界面新闻：“在上海招人你现在不加五险一金招不到的，即使没有五险一金起码也要给人提供住宿。”
另一位上海咖啡行业从业者告诉界面新闻，头部的连锁咖啡品牌才会给予员工五险一金的待遇，但个体独立的咖啡店则可能没有。
事实上，对于任何企业而言，覆盖员工的社保都是巨大的开支。
以上海为例，按照上海人社局公布的数字，截至6月底上海社保缴纳基数最低是7384元/月，其中企业为员工缴纳的养老、医疗（含生育险）、失业与工伤最低比例分别为16%、9%、0.5%、0.2%。员工（无需担负工伤）自负的比例最低分别为8%、2%、0.5%。
若按照此基数进行缴纳，企业每月应为每位员工缴纳“五险”合计约1897元。
界面新闻粗略计算，例如，瑞幸在上海共有门店约1481家（窄门数据），若每家店现有全职员工1人，则每个月的开支约280万元。霸王茶姬在上海共有门店272家（窄门数据），同样按照一家店仅有1个职员工计算，则每月的开支约50万元。而这些品牌的店里通常都需要至少4个员工同时在岗工作。
连锁餐饮茶饮企业利润较低、人力成本较重，尤其是加盟类型的门店。因此部分个体加盟商会与全职员工“约定”不缴纳社保节约成本，对方也可以到手更多工资。
“很多员工本身比较年轻，还是希望自己到手的钱越多越好。”一不愿具名的连锁茶饮品牌从业人士向界面新闻表示。
从加盟商角度，缴纳社保有另一层现实执行上的“困难”。
“这个行业人员流动性太大了，办社保需要走手续，员工可能待不到手续下来就离职了，还有员工也不愿意办的。”一位华南地区茶饮加盟商告诉界面新闻。
如今，这样的“潜规则”被法规捅破，可能导致餐饮茶饮品牌转向更多地聘用兼职或外包用工。
界面新闻向包含喜茶、瑞幸咖啡、MANNER、星巴克、霸王茶姬等主要品牌在内多家在公开平台发布招聘信息的门店发出问询，得到的回复均为兼职岗位没有社保，以小时计薪，但有劳务合同。不少品牌对兼职员工要求是，需有自己的社保或有本职工作为其缴纳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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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界面新闻获悉，连锁品牌聘用的兼职员工规模在过去一年或许已有所扩大。
以咖啡行业为例，来自云南、河南、北京的多位星巴克门店店员向界面新闻表示，部分星巴克门店如今在招聘中倾向于兼职人员，有些店只开放学生兼职岗位；MANNER门店里现在也增加了许多兼职员工。
梁晓静对界面新闻表示，劳动者有权要求用人单位补缴社保并予以经济补偿。而用人单位补缴社保后，也有权要求员工归还此前的“社保补贴”。
“餐饮茶饮行业的兼职多属于非全日制用工，即小时计酬，但工作时间不能超过一天4小时、每周不超过24小时。对于这类员工，用人单位要为其缴纳工伤保险，员工自己缴纳基本养老与医疗保险。”梁晓静对界面新闻说。
而在现实中，兼职员工多数不仅没有工伤险，还可能超工时工作。
例如某头部本土咖啡店，采用“全职+兼职”的模式，但是店里的全职员工就只有副店及以上级别，也就是基础的咖啡师基本全是“兼职”。而兼职员工有些按照全职的工作时长来工作，该品牌还设置了“兼职+”的岗位。
“现在店里多数只要‘兼职+’，后续从‘兼职+’转向全职。‘兼职+’的工作时间最高有200小时。”上述本土连锁咖啡的员工告诉界面新闻。
整体上看，在社保“潜规则”打破之后，品牌方也将面临诸多调整与用工挑战。
品牌方需要做的选择是承受更多的劳动成本，还是扩大兼职的岗位。